【大卫王】想起了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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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转来问候,说今天是孔圣人诞辰也是台湾教师节,故此,想起了我的老师。

– 大卫王 ,2015年9月28日

那一年我十三岁,文革正盛,革命如火如荼。

学校遵从领袖号召,反对苏联修正主义,全民皆兵“深挖洞”。深挖洞就是挖防空洞,防止苏联的突然袭击。领袖为意识形态在跟苏联领袖闹别扭,于是,全民跟着遭殃。

这是学校大事儿,我们学生全部被以革命的名义组织起来,天天挖洞。

有一天,我和几位同学跑到高年级学生刨挖的防空洞洞口的地方,看见一位人高马大的学生在训斥一位女老师。

女老师低着脑袋,头发稀松,几缕白发垂挂在耳边,任寒风凌乱着。

这老师姓戴,是文革前学校的俄语老师。

据说她毕业于莫斯科大学,曾担任厂里苏联专家的专职翻译,俄语好的不得了。后来大家知道的原因,苏联成了修正主义,俄语不让说了,曾经有着非常优雅工作的她落魄了。再后来苏联专家撤离,会俄语的她也跟着倒霉了。戴老师先调到我们厂办育红中学教书,文革开始了,她的批斗生涯跟着开始了。

由于时间差关系,戴老师没能教过我,我未有幸在课堂上听过她的课。戴老师原来名气很大举止文雅时,我那时小也没见过她。只是我见到的戴老师却总是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于是戴老师便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好几次批判会上,见到了她和一帮被打倒的胸前戴着大牌子,名字打着红叉的老师们被高年级男女学生压着胳膊,一起推到了主席台子上。

这时的老师们在大家高举胳膊怒吼打倒的口号声中,在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面前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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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们斯文扫地。

跟着领袖狂热的学生竟不解恨,当众剃光了戴老师的头发。

显然过了些时日,戴老师头上又长出新的头发来,只是这新的头发此时炸乱着,更显得憔悴沧桑和狼狈。

许是戴老师被批斗怕了,许是这戴红袖箍的红纠队的学生对她一贯的呵斥成性,她便在呵斥声中更加唯唯诺诺到及其小心的地步。

她是学校重点的批斗分子,她便每天在校工宣队安排的红纠队队员监督下劳动改造,‘用汗水洗刷着自己的灵魂’。

这时的工宣队和红纠队是当时学校的领导管理阶层。原来学校的领导已经被“打翻在地”被学生“踏上了一万只脚”,工人阶级进驻学校后,在红卫兵组织里成立了‘红色纠察队’。红纠队其实就是打手,主要工作就是监督改造这些被打倒的老师。

戴老师不光是坏分子更因为曾经给苏联人做过翻译,这引申出的罪名就更多更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待遇”就比其他老师更加“优厚”。那大个子校红纠队队长,就是专门监视戴老师一举一动的。

在这样的监视下,戴老师尽管小心翼翼,也难免出错。

当戴老师缠着布头的双手搬起一块石头吃力地往防空洞口堆砌时,许是没有力气,许是手疼摆不到位,刚垒砌的石头墙头哗哗地塌落了几块石头,有些还险砸中了她。

听到坍塌的声音,一边刚刚还向我们几个低年级同学笑着炫耀他们红纠队是如何整治老师的校红纠队队长的大个子同学,转过身气势汹汹地扑过去,大声咒骂戴老师连声呵斥她。并且转脸命令我们几个跑步到校工宣队去报告,说这里有阶级斗争新动向,这个阶级坏分子又搞新的破坏了,而且是在破坏学校反修防修的百年大计!

戴老师一听,慌不跌的不顾手指伤痛,把双手赶紧在身上的破衣襟上蹭蹭泥土,这才敢拉着这面朝我们正布置任务的红纠队长的袖头,边說边哭,哀求着说她不是故意的。

红纠队长一甩手就把戴老师甩趴在地上。

戴老师爬跪在地上,嘤嘤地哭泣着。

看到这一幕我心抽得很。我没有动,可身边另一位同学转身跑去告学校工宣队长去了。

这对戴老师无疑是塌天之祸。

戴老师跪在地上嘤嘤的哭着。

老师凌乱的白发,迎风更加的凌乱。

后来……听说……戴老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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