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美国中期选举考验华人“川粉 ”

(注:本文不代表BBC观点)

美国中期选举因为主要发生在地方层面,不涉及总统职位,公众参与热情较低,一般都会比较平淡沉闷。但2018年的中期选举尤其具有戏剧性,历史也会证明它的重大意义。美国的一系列重大价值(文明特性、文化认同、民主自由理念、经济政策、全球地缘军事战略等)都会再次受到考验和经历挑战。

美国旧金山的唐人街

(网络图片)

美国总统特朗普(又称川普)上任后在下列议题提出重大变革:移民限制,降低税收,削减福利(包括立志取消奥巴马医保),取消少数族裔促进政策,对华贸易和地缘政治大调整,性别认同等等,每一项议题都挑动了在美华人的神经。不难理解,在华人圈,甚至在跨国华人网络空间(微信,推特等社交媒体为平台),特立独行、满嘴跑火车的川普总统像一个巨大的磁铁,吸附了一批华人粉丝,同时也分化了部分华人。因为这些重大议题对华人造成的分歧模式不是“叠加强化型”(“白人、男性、无大学教育、南部居民、福音派信徒”模式使得特朗普倾向强化),而是“横向交叉型”(“亚裔女性、新移民、高收入、东北海岸居民、台湾认同”会使得选择复杂化),所以华人社区的政治争吵就似雾中看花,有时还因为与中国国内政治粘连,更像是一场泥淖中的烂仗。

美国

(网络图片)

美国政治现实是:人气和财力是政治较量的最关键资源。380万只占总人口1.5%的华人影响力必然微不足道。下列因素还在继续削弱华人影响:内部分裂(大陆/台湾/香港/东南亚背景,老华侨/新华人,第一代/本土出生,反共/拥共等等)、集中都会区而居住又郊区化(当然有中国城居民和郊区居民的差异)、文化障碍(语言、宗教和社区社团等因素)。而且,三分之一以上的亚裔女性与外族结婚(2013年的数字37%),比亚裔男性同类数字高出21个百分点。这一婚姻模式使得未来亚裔族群的政治人气不会有重大突破。

讨论华人或华人“川粉”(Trump fans,特朗普的支持者)与美国中期选举的关系,重点不在于华人对选举结果有什么重大影响,而是这次选举本身对华人的身份认同、政治参与和未来地位有更重要的意义。如果我们分析东西两个海岸线的都会地带(波士顿-纽约-费城-巴尔的摩-华盛顿特区,西雅图-波特兰-旧金山湾区-洛杉矶-圣迭戈,加上夏威夷的檀香山), 这里已经囊括了250万还多的华人。而这些地区基本上是民主党蓝营的铁打营盘,华人基本被锁定。根据2016年的大选数据,79%的亚裔投票给希拉里·克林顿,18%支持特朗普。高收入想减税、高学历抱怨子女被常青藤名校族裔比例排斥、憎恨非法移民或裙带移民坐享美国福利、保守社会价值观反对认同政治(尤其是性别/同性恋/变性人等)、华人民主人权运动或台独期盼救星,所有这些催生了华人“川粉”。但他们被淹没在蓝营,无力翻盘,这激化了他们的受挫感和愤怒。“川粉”的政治特色也由此注定。

10月14日,示威者在波士顿打出标语,挑战哈佛大学“歧视亚裔”的招生政策。

示威者在波士顿打出标语,挑战哈佛大学”歧视亚裔”的招生政策。但也有人认为此举被利用,作为推翻平权法案的棋子。

要了解华人“川粉”和他们的未来命运,我们必须先了解特朗普其人和他的草根底盘。

对特朗普进行界定和预测最权威的共识是他的不可捉摸和不可预测。这是由诸多因素决定的。首先,特朗普作为土生土长的纽约客,反映了这个城市的优缺点和纽约人的精明狡诈。纽约有“万恶高谭市”之称绝非浪得虚名。在搬迁纽约前夕,我的同学(一位老纽约)警告我:那是一个“专业罪犯云集”的城市,你面临各种白领犯罪威胁,同时还要具备“街头生存技巧”。不客气地说,特朗普就浸淫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至於房产开发商的职业名声基本上和车商齐名,人们不会向他们请教道德原理。

营销商人的机会主义是特朗普的又一特征。从政党归属可看到,起初他是民主党,尔后加入革新党,然后共和党,又回到民主党,最后再变成共和党。而他变成共和党的原因之一是共和党内部混乱不堪,他有机可乘,可以骗傻。在《华盛顿邮报》副主编沃德华德的新书《恐惧:特朗普在白宫》中,特朗普的私人律师约翰·多德在离开白宫时,看到了特朗普致命的而却无法对他明说的问题:“你就XX的一个骗子!”这个结论成为《恐惧》一书的最后一句结语。

在心理卫生和脑神经病理专家眼里,特朗普是一个“重度自恋者”、“反社会的人”,有“焦虑紊乱”、“认知障碍”、“情绪两极症”、“老年癡呆”等症状。

2016年美国驻上海总领馆举办大选投票
(网络图片)

当然“川粉”们不会接受上述的一些诊断。美国社会目前似乎患上了“情绪两级症”,“圣化”和“魔化”特朗普,两派势不两立,两党派性出现毒化趋势。其实,特朗普作为一个地产开发商,年轻时还跟着老爸去收租,对底层的洞察和对曼哈顿老牌精英的“自卑自傲情节”使得他敏感觉察到美国的问题,并用底层来撬动建制派。他在政治中使用“杠杆效应”,是其他政治家难以望其项背的。对于社会、政治、军事和国际问题,他使用的第一标准是“成本核算”、“投入-产出收益”和“成交”。这与不计成本而试图解决世界上人类一切苦难的理想主义者们是有区别的。美国传统保守主义的一个格言是:“如果我把什么事都做尽了,你又来这世界干什么?”所以,美国人的自立、自治和自律的精神也会产生反福利国家的冲动,并回复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当美国本身“新边疆”封闭后逐渐进入资源稀缺时代,经济危机就会让许多美国人(尤其是中西部和南部全球化进程中的落伍者,茶党运动加入到了“川粉”大军)从后物质主义回复到物质主义,丧失以富兰克林·罗斯福为代表的自由国际主义派的博大胸怀和同情心。华人“川粉”部分代言人强烈地诋毁“白左”,就是要否定罗斯福的遗产。

而问题是,“四大自由”(言论、敬拜、免于恐惧和免于匮乏的自由)并非只是对美国人说的。它是罗斯福总统在二战时期对全世界公民的承诺(许多华人“川粉”其实正是这种承诺的最大受益者)。

特朗普的职业背景也很能说明他的政治取向。地产界出身决定了他不同于掌管流动资本的华尔街金融家;本土主义(或者他说的“民族主义”)不同于全球主义。“让美国更伟大!”也必然是从一万亿美元的国家基础设施得到体现。本土制造业的复兴、美国人的再就业才能服务这项目标。这也是特朗普家族长远利益所在。

特朗普的魅力还来自于他经常展现出让人心暖的姿态,而他周边也有一些亲人或幕僚试图成就他所追求的伟大。比如伊万卡促使她父亲在毒气事件后轰炸叙利亚、把孩子减税额度从每人一千美元提到两千、支持带薪产假等等。他的幕僚里也吸纳了民主党倾向的阁员、全球主义者和优异的专业人才。所以,尽管总统经常无端掀起漩涡风暴,但“双轨制的总统制”(《纽约时报》发表的匿名阁员的文章用词)还在运行,为美国国家安全和人民利益谨慎地运转。特朗普政府的对华强硬政策其实并非特朗普本人的个人见解(他时常以为他和习近平的个人私交可以解决一切冲突),而是美国朝野两党的共识。

理解了这些复杂背景,我们可以问:特朗普靠不靠谱?其实对美籍华人来说,对特朗普的情感投射得到的结果可能最终是悲剧居多。这不仅仅是因为特朗普的健忘多变,而是他的许多政策对华人来说就是“甜酸酱”。减税可能会有利于通过留学来美的专业人士家庭,但对中国城的许多新移民就是灾难。收紧移民政策、取消裙带移民(主要是亲戚担保)对看重孝悌的许多华裔家庭无疑是坏消息。白宫内强硬派扬言全面取消中国学生来美留学,更会是千万中国家庭的梦魇。加征关税必然带来许多华人商家的危机和中国城的萧条。从2016年大选到2018年中期选举,华裔选民的变化会被大选结果证实。

2012年,美国驻北京大使馆的投票站

(网络图片)

最危险的是,在特朗普的默许甚至鼓动下,种族主义在美国回潮。也许有的华人认为自己可以融入“主流社会”从而免受伤害,但现实是,华裔夹在白人和非裔/拉丁裔人之间,如果没有族裔团结和群体智慧,未来长期遭受超过反犹主义的威胁是大概率事件。以我的近三十年美国生活经历观察,华裔与任何族裔的任何矛盾最后都有可能转化为种族主义的敌视、羞辱和微侵。如果华裔群体没有认识到,今天美国的许多民权进步主要是黑人民权运动的结果,也是犹太裔、华裔和拉丁裔族群和华裔前辈团结奋斗的结果,而是对种族仇视和暴力伤害推波助澜,那打开的将是仇恨的洪水闸门。

那么,华裔美国人的最佳选择是什么呢?在美国两党政治体制下,加入和支持任何一个政党都是一个民主体制下自由的公民行为。美国作为一个具有最悠久民主共和国历史的国家,理性和讲道理、法治原则和民主体制是这个国家的根本。华裔见大押宝、搭顺风车只会丧失自己的原则和立场,让其他族裔诟病,留下长久后患。

从目前的政情、选情来看,共和党遭遇败选是一个大机率事件(只是多少的问题)。如何避免在这样急剧的政治拉锯战中成为牺牲品,美籍华人就必须坚持和维护美国的民主自由根本,尊重和珍惜多元社会的宽容和博爱价值观,避免进一步与有色人种族裔对立,积极展现公民的美德来帮助美国度过当下的民主宪政危机。

美国旧金山唐人街

(网络图片)

(BBC)

相关主题内容

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