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好莱坞“杰克船长”打赢了诽谤官司，与女权无关案
采访人/毛 芃 被采访人 / 汪君尊
出演过《加勒比海盗》杰克船长的的好莱坞明星约翰尼·德普（Johnny Depp）近日打赢了控告前妻Amber Heard的官司。美国法院陪审团裁定Heard称自己是家暴受害者纯属诽谤前夫，总共需向Johnny Depp支付1035万美元的赔偿。
36岁Johnny Depp的前妻Amber Heard也是一名好莱坞演员， 她于2018年在《华盛顿邮报》刊文称自己是家暴受害者，从而导致Johnny Depp近乎身败名裂、演艺事业遭重创。判决公布后，Johnny Depp形容裁决让他重获新生。
Johnny Depp诉讼案在西方世界引起极大轰动，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TikTok上对带有“#justiceforjohnnydepp（给Johnny Depp一个公道）”话题标签的视频，观看人数约为180亿。
这样一个举世瞩目的好莱坞明星诽谤案有哪些看点，对我们普通人有什么借鉴，我为此采访了新西兰律师汪君尊律师。
采访汪律师
1： 陪审团裁定Amber Heard诽谤前夫罪名成立，Amber Heard不服判决，发声明说判决对女权来说是“大开倒车”。作为一名女律师，请问你怎么看这个判决和Amber Heard的说法？
汪律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有法律纠纷、进行法律诉讼的时候，首先要看纠纷点是什么。
在这个案子里， Johnny Depp 起诉的原由是他认为个人名誉受到前妻的诽谤； 致使他多年无法正常工作，造成收入及经济损失。
面对这场诉讼官司，被告打了很多擦边球，她反过来告原告，称原告也诽谤了她的名声，说原告的暴力行为对她造成人身伤害；这么说无非是为她的诽谤行为进行辩解、寻找合理性；但这些不是案子的重点。
我们不能从男女关系和性别角度来看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的唯一要点是，一个人有没有权力因为曾经跟一个人很亲密或是知道一些内情就可以诽谤一个人的名声。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告诉大家，这样做是不可以的。
在这个案子里，要了解 Johnny Depp想要法律给他什么说法：一是前妻有没有诽谤他，二是诽谤有没有造成他的财务损失。
如果这两点都成立，Johnny Depp理所当然会赢得这场官司。
这同他以前有没有爱过前妻、喝酒时有没有对她吼叫无关，无关他的酒品或是性格好怀。
2： 请问怎样算是构成诽谤？如果在媒体或是社交媒体上批评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情，是不是有可能被定为诽谤？
汪律师：任何人对他人评论第三方，如果内容不真实也不合理，都有可能构成诽谤；不论是在媒体（包括社交媒体）上发文，还是发电子邮件或是手机短信、邮件，即便是口头说说，不论听众是一个还是一百个。只要是你编造的、不可能被证明的并且损害他人名声的言论，都可构成诽谤。
John Depp的诽谤案官司里，因为他前妻指他有家暴问题，而且是在媒体上发文说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前妻就必须证明 Johnny Depp确实有家暴行为，或者她可以合理地认为自己被家暴了；如果不能证明这些，那就是诽谤。
如果John Depp 前妻只是发文说自己婚姻不幸福，那是她个人的主观感受。但她如果发文说自己是家暴受害者，那就必须得拿出证据。
3：我注意到美国法院评审团对Johnny Depp的前妻缺乏信任感。作为一名被告，失去陪审团的信任是很糟糕的事情。作为律师，你对此怎么看呢？
汪律师：失去陪审团的信任，这不是陪审团的问题。我们在打官司的时候，不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陪审团在接触我们或是法官在聆听证据时，他们对我们的印象就像一张白纸，是从零开始的。
在英联邦的“common law system（英美法系）”中，有交叉询问的环节。 这个环节里，律师用很多问题刺探并反复确认甚至戳穿一些蓄意的谎言，这个交叉讯问是为了凸显谁在说实话。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说实话，你先前的各种说法都是实话，那么你在交叉询问时就不会被打倒，因为你只有一个版本。
大家都知道谎话是很难圆的，如果有一个说法是编出来的或是不准确的，那么在交叉询问时就会同其他证人的说法或是其他相关证据对不上。
为什么陪审团会认为Johnny Depp的前妻不可信呢？ 因为她讲的东西通过交叉询问都对不上号。 她说她怎么被施暴，可没有人能确认或证实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她所说的家暴细节在时间、顺序上一直有变化。她说的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经不起考验的证人，在法律面前自然被认为是不值得被信任的。
在法律诉讼过程中，律师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法庭上帮助当事人通过问话，凸显另一方不老实、不一致、 不真实或是作假的任何环节，好让法官和陪审团了解谁在说实话。这些交叉询问能让他们看出谁能被信任。如果没有这个环节的话，那可能就是谁在法庭上的哭声大或是谁看起来比较可怜，就能赢得官司。
在Johnny Depp这个案子里，一开始他的前妻看起来很是委屈和可怜，很多人认为她出来作证很勇敢，以为这是一个女权问题的案子。
但在整个诉讼过程中，我们慢慢看到证据一步步一地被展开。人们发现原来那很多委屈可能是装出来的，很多指控可能是编出来的。 更糟糕的是，那些不实的气话也好，感情用事也好，实打实地毁掉了Johnny Depp事业上的发展和收入来源。
4：请问普通人打诽谤官司常见吗？
汪律师：很多时候，毁誉诉讼对一般人来讲没有法律上纠结的价值；因为就算你被人骂、你告赢了，但你很难证明你亏了多少钱。结果很可能是花律师费告了一个人，但只是走了一个形式，不一定能证明对方应该赔你多少钱。直接的商业损失，原告是需要证明的。
在Johnny Depp这个案子里，他说自己损失5000万美金，但陪审团判决他得到的赔偿金额也只有一千多万。
5：John Depp的诉讼案事关明星之间的诽谤，对普通人来说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呢？
汪律师：有时候我们看到离婚夫妻互相指责，说的事情外人也搞不清楚真假。但假如你为了给对方下马威，随便乱讲， 一些话传到对方雇主的耳朵中，对方因此丢掉了工作，那你可能就要为此承担法律后果。
举例来说，一个人在金融公司工作，你不适当地、不真实地指控他有不诚实的行为、有洗钱嫌疑或是有不良的个人圈子从而涉及到他的诚信问题；假如你的指控是随意编造出的，就是为了让他有苦头吃；那么，因你的诽谤而丢掉工作的这一方就有机会通过法律程序，像Johhny Depp那样，提出赔偿要求。
6: 作为一位律师，你对这个案子的最大感受点在什么地方？
汪律师：这个案子有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两位诉讼当事人对风险系数的面对。
Johnny Depp和他前妻都是明星，但他们都有不太光彩的背景，用法律术语就是有诉讼风险。
如果当事人有违法前科，绝对会影响其在法官和陪审团前的形象；如酗酒、婚内出轨、不诚实，不忠实、不老实，肯定会影响别人对他的印象，这些都是当事人背景风险。
当有这些风险时，诉讼当事人如果打官司，以前移民申请时不规范的做法可能会被拿出来攻击，过去申请贷款时的各种不规范做法也可能被拿出来攻击，成为一种风险系数。
Johnny Depp和他的前妻可能比较自信，认为在明星光环下，他们过去不太光彩的事情可能会被他们的个歌迷或影迷选择原谅并得到他们的继续支持。然而法律面前，这些不光彩的过去都是同样的原罪。在法庭上，他们还是会因为这些原罪被修理得很惨。好在他们彼此可能都有很强的财力和实力来折腾这些原则性问题或是面子问题。
现实中，大部分诉讼当事人如果有背景瑕疵的话，很少会走到开庭这一步，大都选择开庭前就和解了；因为没人愿意面对现意想不到的后果。
因此，当面对各种诉讼时，一定要很诚实地告诉你的律师你所有的背景，要律师根据风险系数去衡量，除了看现在案子的本身，还要看是不是有其他诉讼风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