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录】高博士:从为何全球反对资本主义到美国社会极左和极右的分裂与出路

采访人/毛 芃 、被采访人/ 高宏志博士

维多利亚大学高宏志博士认为,全球现在都在反资本主义,无论是西方富国还是发展中穷国,也包括中国这样在资本主义政策驱动之下成长起来的新型经济体。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全球反资本主义的声浪呢?我对高博士做了采访,请他谈谈这个话题。采访中,话题引申到了零和游戏、极左和极右以及美国社会的分裂和出路。  



  1. 高博士,记得你说过资本主义是最理性、最有效率也是相对来时最公平的经济制度,那为什么会有全球反资本主义这种现象?

高博士:西方世界反对资本主义是因为人心向善和平等的驱动,中国不喜欢资本主义是出于政治原因。

资本主义崇尚个人自由和个人机会,但个体的差异必然导致一部分人获得的收益大于另一部分人。因此,分配不平等是资本主义运行的必然结果。

由于普遍的人心向善和对平等的向往,不少人会因此觉得资本主义是主张或者接受分配不平等,是鼓励自私和自利的制度。

由于资本主义的固有缺陷,资本道德因此就成为重要补充;尤其是对经济层级里处在高端的资本精英来说,关注底层社会,捐赠和慈善就特别重要。例如,比尔盖茨就是资本慈善的著名代表。


2: 比尔盖茨做慈善很有名,他和他的前妻美琳达创建的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是全球最大的慈善基金会,据说正式員工就有1500人以上。

高博士:没错。但这些富人做慈善,在穷人眼里是永远不够的。穷人把自己的穷很大程度归结到富人的福,这其实是零和思维(Zero-sum thinking)的体现。


3: 零和思维经常被人提及,请问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高博士: 零和思维是博弈论里的一个概念,意思是说双方博弈中,一方得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吃亏,一方得益多少,另一方就吃亏多少,而双方没有合作的可能性,此消彼长,非赢即输。

极端左派思想和右派极端思想的共同点就是零和思维;穷和富是对立的,左和右是对立的。其实,这个世界上相互竞争的思维和观点之间都是相对存在的,走向绝对就是走向极端。

4: 从中国大陆移民出来的人,对于极左的零和思维还是很熟悉的,能否讲一下极端右派的零和思维?

高博士:极右是把传统、历史、国家、民族或者宗教层面的权威奉为极致;任何挑战传统权威都被视为异类,欲除之而后快。这样的极右是零和思维,他们看到是传统和反传统;他们相信反传统占上风的话,传统必然就占下风。极右的眼里只有输赢,而没有共存与平衡。

共存和平衡是常态,但历史不会满足于常态。历史要进步,是需要左右两种思维和意识形态的碰撞来推进。


5: 现在美国的政治分裂得很厉害,极左和极右社会精英都很活跃。

高博士:是的,这是个值得警惕的现象;具有绝对思维的极左和极右精英在共存平衡中如果极端对立,这会给人类进步和社会前进带来巨大危险,甚至可能成为一个转折点。

右和左,是两种相生相克的力量。在正常健康状态下,无论政坛上左占上风还是右占上风,都可以彼此促进。而极左和极右是在动态平衡中滑向失衡的特有现象。

不过,正是因为极左和极右的极端思维和思想,才会唤起世界的警醒。往往是在动态平衡处于被打破的边缘、世界走向极端对立和对抗的时候,中间力量才会反思和重新集聚,从极左和极右手中拿回话语权和控制权。


6:极左和极右的零和思维模式,很容易让人想起冲突、斗争,而不是温和有序的民主政治。

高博士:的确,民主制度是在不同利益阶层的博弈中寻求共识,民主政治不是零和游戏;极左和极右是破坏民主规则的最大力量。

我理解人类社会就是在共存和平衡中发展;至于在短期内是左占上风还是右占上风,都不必太在意,个人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左还是右就好了。其实。左与右都不应该是我们的目的和结果,人类的终极目标既不是左也不是右,而是 above, 即超越了左和右,这个above是指的信仰层面。


7: 请问如何看待美国自去年大选后出现的严重的两党对立?民主是不是也有缺陷呢?

高博士:美国社会目前存在的政治分裂确实让美国的民主处于危机和下沉状态。要走出危机,需要美国政治精英和社会大众不要太纠结于左与右的意识形态之争,而是更多地在实际操作层面上解决经济和社会问题,例如贫富悬殊、经济增长、创新和社会福利等一系列需要协商和共识的问题。

民主制度已经是人类政治治理的最高形式,因为再向上是无处可走。


8: 不少海外华人不喜欢拜登,他们更相信川普这种保守政治势力的代表才能力挽狂澜、拯救美国,请问你对此怎么看?

高博士:比起川普这样非常保守和“右翼”的总统,我认为拜登对维护美国当前(下沉危险中)的民主体系更为有利。


9: 为什么会有如此看法呢?  

高博士:正如我前面所说,当极左和极右极端对立时,你是需要一个极左的力量还是极右的力量来领导国家呢?答案显而易见:既不是极左,也不是极右。

美国目前的撕裂是历史形成的,川普的出现反映了美国民众对近年来移民问题和政治文化生态快速左转的一种深切的担忧;川普的政治经济政策可以被视为对这一担忧的极端反应。

不过,川普在短短四年任期内对美国政治经济政策做出如此大范围的调整(当然有好有坏;好的是减税,坏的是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在环境问题和国际盟友政策上可以说是开历史倒车;川普的这些极端政策降低了美国的国际公信力和影响力。

目前来看,拜登政府的政治经济政策是中间偏左的,但并没有走极端;美国和盟友的国际关系在改善;美国在协调国际社会设置“全球最低税率”,以改善国际社会的公平竞争环境;美国也正一步步重返自由民主社会的领导地位。


10: 最后话题再回到资本主义,请问如何看待美国同中国的竞争,一个是西方资本主义强国,一个是崛起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是否具有可持续性?

高博士:中国的经济崛起的确证实了国家资本主义的竞争力。然而,这个国家资本主义是建立在国际贸易规则制度松弛的基础之上的,没有持久的国际土壤和国际社会(尤其是自由民主世界的)的支持, 国家资本主义的结局必然是闭关锁国;这是因为世界不会接受一个像中国这样体量的国家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

中国是国家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至少过去三十年是这样。以国有产权参与市场竞争;国有企业穿上市场竞争的马夹,以实现政府的经济控制力为目标,这样的经济行为是一定的市场行为,但不是自由的市场行为。因为企业改革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都是在政府控制之下进行的。

因此,国家资本主义不是资本主义,它是政府(本身就是政治利益优先的)控制下的、扭曲了市场供需平衡和价格调节机制背景下的经济,是寄生于一个更大的自由市场体系基础上的一个畸形力量;国家资本体量大了就是怪兽,是破坏性的,也必然是昙花一现。


三木

左右之间的对抗与竞争,理论上是共生共存的,但具体到不同的历史阶段,无论左派、还是右派,都有失之偏颇之处。


保守右派坚持的某些既定规则,如果阻碍了社会发展,就是“开历史倒车”,如张勋复辟,袁世凯称帝。


同样,左派主张的先锋理念,如果破坏了社会正面的价值根基,就导致社会沦落,如文革,国际共产主义社会实践运动。

零和一说,我觉得只会在专制威权体系中存在。

民主社会,左右互搏,寻求平衡,或左右轮流上台执政,其实是民意的体现。

民主的实质是妥协,度让自己部分权利、忍让对方诉求的同时,某求实现自己的核心权利。

另外,资本的道德价值说,是否来自于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如果是,我宁愿理解为资本操控者身上具有的信仰价值理念,而非资本运作的规律本身。因为资本运作的目的就是价值回报最大化。

张先生

贪婪不仅仅是资本机器拥有者资本精英的专利,也是流氓无产者的秉性,贪婪是世人的共性,世人都犯了罪,贪婪只是一种表现而已。资本精英的贪婪破会了规则的代价是他们不可承受之重,所以他们的贪婪一般还是在基于规则的,而且通过捐赠和慈善让穷人也好起来。

而流氓无产阶级的贪婪是没有规则的,最喜欢的就是诉诸暴力和革命,要么一夜之间让自己过上富裕的生活,或者一夜之间让富人过的比穷人更贫穷的生活,不仅贪婪而且邪恶。

留恋

西方和东方的网络一代,都在反资本主义,而且都是从生活的体验来入手反对资本主义,这和上世纪从意识形态层面的主义对抗完全不一样了。

有梦人

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内涵外延均有明确定义,公有制还是私有制,自由经济还是计划经济,以规则为基础的法大还是以权力为核心的党大,显然都是天壤之别本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