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王】我给阿富汗人拍婚礼照片

作者:(奥克兰)大卫王

终于让人见识了什么叫摧枯拉朽,什么叫一败涂地,什么叫土崩瓦解。一个政权说没就没,一天功夫改天换地,这种活久见的事就发生在当今的阿富汗。阿富汗落在塔利班这帮宗教狂的手心,我不禁为阿富汗妇女未来的日子捏把汗。作为摄影师,我十几年前在新西兰见过阿富汗女人,见识过她们的社会地位。

塔利班时期的阿富汗妇女

据说新西兰的阿富汗人是联合国按照难民配额分配来的难民,大都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因战乱来到这里,人数约有几百来人,大部分生活在奥克兰。


虽然远离阿富汗,本地的阿富汗人很多依旧严格遵循着他们的传统习俗,特别是妇女,都戴着头巾,穿传统服饰,个别的甚至穿着把全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俩眼的罩袍。她们大多不会英语,没有工作,也许下一代阿富汗女孩子会有所不同。

阿富汗人的风俗,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对女性的约束。


那还是十几年前,我在奥克兰开摄影店没多久,有天来了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阿富汗中年汉子,他来我店里要拍他老婆的护照照片,但奇葩的是他拒绝我拍;他一直等到我在银行上班的太太下班回来,才匆匆把一个蒙面女人领来拍照。而且拍摄完的胶卷冲洗也必须我太太动手,不让我插手。如此麻烦的要求让我很不舒服。


第二次他又来店里,这一次是给他女儿拍照,他还是要求照搬前例,让我太太拍,我当即拒绝了他的要求。见我拒绝服务他没辙了,到处探头查寻,见店没有他人,便自作主张把我店门一关,然后自己从店后门出去了。我正纳闷呢,他又进来了,接着五个遮的严严实实的女孩鱼贯而入。我方才明白这是他的女儿们,原来他把汽车停到我店铺后面的停车场,趁没人时把我店铺门关上,是为了杜绝店内有其他人看见女孩子们的真面目。

我被他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五位阿富汗女孩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岁左右。她们一进来就解下只露眼睛的围布,亮出了乌黑的瀑布般的秀发,她们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东张西望。镜头前,她们个个粉嫩、靓丽。


没过多久,店里又来了一位阿富汗客人。客人络腮胡子,毛茸茸,黑茬茬,乌黑的鹰眼凹进去看人,同样乌黑的嘴唇蹦着蹩脚的英语。他是来约我给他兄弟做婚礼外拍的,交了定金、留下地址就走了。

 为阿富汗人拍摄婚礼 


第一次婚礼摄影是在离奥克兰市中心不远的一个礼堂里。


我按约定,晚上10点钟赶到现场。现场非常热闹,男男女女有二百多号人。


这些阿富汗人被严格区分在两个区域。男人们被安排在大礼堂,妇女和儿童在小礼堂。


大礼堂舞台上摆设着租来的高大立式音箱,播放的伊斯兰音乐震耳欲聋。


年轻男士们的多是身穿西装,上了年纪的则盘着头巾、穿着长袍。男人们一色的络腮胡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们的脸颊颧骨外突,眼睛个个鹰一样锐利,在深凹的眉骨后死死地盯着外人看。


我是在场唯一的外人,他们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但每当镜头对准他们时,他们都低头躲闪。不过后来他们就只顾聊天,对我的镜头不再顾忌,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主人请来的婚礼摄影师。


拍完主场后,我被主人领到小礼堂女眷和儿童们呆的地方,从男宾大礼堂进入女宾小礼堂,仿佛一下进入一个五彩缤纷的的世界。


令人炫目的是阿富汗妇女的头饰,居然是如此的多彩多金。显然女客们因为参加婚礼而都精心地装扮了自己,不过她们的衣服主色调仍是黑色,兼有灰色和彩色。

阿富汗女性(网络图片,与本文无关)

女客们多是中老年妇女,体态丰腴甚至有些肥硕。她们的五官全部浓描重抹,但即使妆厚却也难掩当年的美丽。

看看坐在她们身边的姑娘们,就知道她们年轻时的模样。 


大大小小的姑娘在这个封闭的地方都脱掉了围巾,大点的姑娘略施脂粉,小一点的为天琢之美,唇红齿白肤色细腻,吹弹可破。最动人处,是一双大眼睛宛若水潭,清澈透亮;一对眼睫毛长长的弯弯的,微微颤动。就连陪着我拍照的小男孩,侧面看睫毛长得似有一公分。


所有的女性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嘻笑聊天,等待着婚礼开始。男孩子可以进进出出,但女孩子不能出去。

阿富汗女孩(网络图片,与本文无关) 


将近晚上十一点,婚礼的主角新郎新娘乘一辆黑色奔驰来到婚礼现场,一下车便被带入了女宾所在的小礼堂里,在一个矮矮的长条桌面上盘腿而坐,一坐就没有挪动过地方。


新娘20岁左右,身材有点发福,一身的耀眼华丽,嘴唇涂抹成桃红色,绿色金边的头巾上,流苏亮闪闪地颤抖着。

彼时他们端坐的前面有一排铺着黑布的桌子,桌上堆满了小山状的颗粒物。仔细分辨原来是各种谷物,有绿豆、红豆、荞麦、谷子、麦粒等等,一样一堆。


他们似乎在等待一种仪式,彼此很是局促。新郎和新娘两人呆坐着,没有任何交流不说,连表情都凝固着。

和他们的局促不同,小礼堂下里乌泱泱的妇女们嘈杂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室外大厅的喇叭声,嗡嗡的吵的人脑仁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重头戏开始了,有主事的妇女将一个厚重的墨绿色的类似大被单子一样的东西,严严实实地从头到脚罩住了矮桌子上盘腿端坐的一对新人,他们的头顶上像是拱起两座墨绿色的山头。


接着,一位穿黑袍的妇女站在侧边哼哼呀呀的唱着,屋外的音响似乎停了,只她一个人声音婉转飘荡,鼓动着我的耳膜。


我的那位小帮手,那个长睫毛小男孩这时爬在地上把头钻进帐子一样的被单里,他回头时我示意他拉高一角让我拍张照片,我刚按下快门,小家伙就被人喝斥。我通过镜头里瞄了一眼里边的动静,似乎新郎和新娘还是呆坐着,只是面对面了。


老女人继续哼哼呀呀地唱着,然后在大桌上堆着的五谷中抓起了一把谷子扬洒在被单上,接着撒麦子和各色豆子。


接着,所有的女人都排着队簇拥上前,抓着这些谷物朝一对新人头上的“山头”抛洒着。各式手臂,粉嫩的、白皙的、褐色的、干枯的统统带着各种花式金镯子的手腕翻飞着,舞动着。没一会儿功夫,这被人勾住下角的墨绿色大被单上全是各色谷物。


终于仪式结束了,新人头上的被单被拿了下来,最后的聚餐环节开始了。


这时,有人抬着十多个不锈钢盘盛满各式饭肴,这些穆斯林婚礼晚宴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食材做的,看起来多是糊糊疙瘩。


再回头看这一大堆阿富汗妇女,一个个头巾耷拉一边,头发裸露,饕餮大喋,狼吞虎咽。


想想这都过了午夜了,她们一直熬到现在才吃晚饭。民以食为天,看来举世皆然。

阿富汗女性(网络图片,与本文无关)

在那之后,我还被邀请拍摄过一次阿富汗人的婚礼。但拍过两次后再请我也不去了,因为阿富汗人的的婚礼总是在半夜举办。

想想吧,午夜12点过了才正式开始婚礼仪式,够折腾人吧?第一次拍婚礼因为稀奇我尚可支撑,第二次绝对是强撑着眼皮拍照。见过一早结婚的,见过晚餐前举行婚礼的,但半夜结婚的阿富汗人怕是独一份了。

虽然给阿富汗人拍婚礼照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阿富汗女性在公众场合的封闭和压抑,印象依旧很深。在海外生活尚且如此,塔利班掌权下的阿富汗,那里的女性过着怎样不堪的生活可想而知。 


新西兰的阿富汗移民(Stuff网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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